【 快樂或悲傷都是好的 】
歲末年終好像很適合講些勵志的話,但在此,想與大家分享一個,可能沒有這麼正面積極,但真真實實的故事:
2017是很瘋狂的一年,在遠方與家鄉之間交織著,在印尼與魟魚游泳、在巴爾幹半島文化巡禮、在波蘭流連往返;登上台灣第一高峰玉山、360公里單車環花東、泳渡日月潭、貓空12k越野跑,與夥伴一起完成173公里山海長征馬拉松。
充滿了挑戰與突破,同時,也經歷了很漫長的痛苦與迷惘:看似什麼都擁有的我,突然什麼都不想要了。因為我沒辦法接受,當我發現世界和平不會到來,沒辦法接受我們追尋的一切都終將逝去,沒辦接受不論多麼深愛一個人,都無法阻止死亡突如其來的吞噬。這些念頭遠遠超過當時的我所能承受與理解的範圍,我陷入難以言喻的悲傷。懂得一切就會原諒一切嗎?不知道。只感覺厭倦得快要死了,絲毫沒有妥協的情緒。
出書是美夢成真般的際遇,也將我零碎的小世界搬進了眾人目光。有一段時間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活著。剛搬回台北時,感到非常孤單,是獨自流浪在世界各地都沒感受過的那種孤立、抽離感。彷彿身旁的人就站在我面前,心卻咫尺天涯,沒有人能真的對我的傷心感同身受,沒有人走過我走的路,沒有人能夠真正的理解,也沒有人在乎我在乎的事,他們看著我像看著一個社會價值觀裡的異類。
然而我太好強、太驕傲,對於表現出自己的軟弱的感到彆扭。因此悲傷的時間裡鮮少與任何朋友聯繫。
憂鬱像散不去的烏雲,走到哪它就跟到哪,它偷走我的晴天,偷走我的專注力。
我寫不完一篇文章,讀不完一本書,睡不著,天一黑就想哭,整天沒進食也不覺得餓。我開始有了是不是該去看心理醫生的念頭,有一天我向友人提起:「我覺得,我好像有憂鬱症耶。」他說:「憂鬱?你這麼幸福的人還憂鬱,那其他人不都要去死了?」啊,我感覺像被打了一巴掌一樣,熱辣辣的。好手好腳、衣食無缺的我憑什麼悲傷呢?從此以後,每當想哭,就會想起世界上還有很多人在受苦受難,然後我就哭得更傷心了。
你們聽過「傷疤實驗」嗎?我才發現,後來那段日子,我真的覺得自己「臉上有疤」,無緣由的感覺每個人都在對我指指點點,憑空出現負面想像,會不會其實大家都相信酸民的話,會不會其實沒有人認同我的努力,只是沒有說出口?
帶著這樣的「傷疤」浮浮沈沈,我體會到人生只有兩個選擇:堅持好好做自己,或是看著自己慢慢被這個世界變成別人。而讓我這麼任性的人,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消失不見。我開始試著重新與人建立連結,練習說出心裡的話,練習坦承自己並不是無堅不摧,承認自己的脆弱與不安,相信我,這並不容易。漸漸從傷心洞穴裡爬了出來,才恍然意識到,原來有身邊有很多人,一直在關心著我,愛著我。
有句話說:「 愛不能拯救你,除非你準備好被拯救。」
十一月誤打誤撞參加了2018Fjällräven Polar前進北極票選比賽,數不清的支持與加油打氣如雪片般飛來,每一句話都像OK蹦,溫柔貼在我疲憊的心臟上;像一磚一瓦重新修補了我殘破的信念之牆。你們不知道,你們每一個人都拯救了我。現在回頭看,那段憂鬱的日子像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隧道裡,不知道盡頭在哪,值得慶幸的是,就這樣左腳挨著右腳一步一步走,即使緩慢、即使恐懼,也終於走出來了。
我想說的是,親愛的,請一定要明白真實的人生是五味雜成,並且常常遍體鱗傷,能夠一邊流淚一邊吃飯的人才能走下去。你並不需要無時無刻都積極樂觀,而是好好去體會每一個波動,傷心的時候要認真哭,愛一個人勇敢愛,想笑的時候用力笑。快樂或悲傷都是好的,憂鬱並不是一件丟臉的事,而是許多人一生的課題,重要的是學會面對,正視自己的情緒,它就傷害不了你,並且請永遠記得,你是被愛著的,你是被愛著的。
這一年,很多美好,很多眼淚,像一場大雨洗清了視線,讓我把自己看得更明白。前方的路漫漫長,還有孤獨,還有時晴時雨與無法斷言的天涯,也許有一天會再次走到谷底,但不同的是,我已經不再害怕了。Whatever hurts me is only gonna make me stronger. 未來的日子裡,願永遠誠實對待當年那個捧著炙熱的心,橫衝直撞不怕受傷的女孩。
新的一年,請多多指教。
Love,
Mika
2017/12/31